我的母亲杀了我,
我的父亲在吃我,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
收拾着我的残骸,。
然后将他们埋葬在冰冷的大理石下........
我是不讨喜的。
后来再进门的母亲从来不会给我买新的衣服,却喜欢扇我巴掌。出门远行的父亲带回来的礼物永远没有我的一份,却喜欢打我肩膀。吵吵嚷嚷的兄弟姐妹们一直嫌弃、奴役着我,却喜欢踩我手掌。家里粗重的活儿也都还是我的,我却从来睡在厨房。
但明明我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表现好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隔壁新来的邻居们都是绕着我走路,小卖铺里妖艳的老板娘从来都不卖给我亮晶晶的糖果,大街上来往的人都粗暴地互相推挤着我,从来没有人和我一起走路,一直都是我。但他们却又都喜欢说着我的坏话,嘲笑我的行为。
但明明我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表现好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所有人都巴不得我快点死去,我的存在对于他们似乎都是一种亵渎。圣洁的教堂里的老人明明说着会接纳所有的人,但是却从来不愿意给我打开门,尽管我在外面哭喊。
因为,我是不讨喜的。
这明明早就是被所有人都认定了的结果,我却一直不愿相信。
我羡慕拿着糖果的孩子,我嫉妒穿着新衣服的孩子,我讨厌被父母牵着的孩子。
最后,好像连我自己都确信一样,我真的是不讨喜的。
仇恨在心里疯了一样地滋长,我在梦里看见了一朵朵微微发黑的紫色花朵。
母亲告诉我苹果树结果了,我高兴地去采摘。鲜红洁亮的苹果上反射出我背后巨大的斧头,我错愕地回过头。
然后,我看到母亲砍下了我的头,头颅跟着苹果一同掉落在地上,滚到了苹果树旁,鲜红的血液浸湿了土壤,红艳艳得苹果躺在一片血泊中。但我看见母亲冷静地换了件新买的衣裳,把我的身体,藏在仓库的深处,把我的头颅剁成碎末,放到了锅里煮。
好烫。
然后,我看到晚上回来的父亲亲吻母亲的额头,餐桌上他吃着我的肉,一脸享受。饭桌上明明少了我,却一直没有问出口。他只是夸奖母亲,今天的肉好嫩。我分明听见他内心的声音一直在说,终于死了。
好疼。
然后,我看到我的兄弟姐妹在餐桌上伸出舌头,互相争抢着,舔着我的骨头上残留的肉屑,我看见了他们白嫩的脸上洋溢了可怕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们很高兴。
好恨。
然后,我看到一直没有吃东西的小妹脸色发白,她蹲在可怕的餐桌底下,小心地收拾着他们咬碎丢下的骨头,背对着母亲父亲,将我的骨头埋在了院子里的苹果树底下。
我在自己的家里,变成了一锅热乎乎的肉汤。
夜色朦胧,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有吞下我带血的肉的人知道,只有他们知道。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我死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我死在谁的手上。
可是,也没有人知道我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包括他们。
好高兴!
苹果树下吸收血液的土壤长出了梦里的花朵,妖艳的紫色变成了浓郁的黑色,一朵一朵,长满了院落,恶魔的镰刀出现在我的手里。
我看到了母亲惊恐的面容,我看到了父亲仓促的神色,我看到了兄弟姐妹们害怕的眼神,我还看到了小妹发抖的身体以及餐桌上我残留的身体。
然后,我砍下了母亲的头,砍掉了父亲的手,撕裂了兄弟姐妹的嘴,我哼着小曲,把他们的肉放到了锅里。
我不会料理,所以,肉汤上还飘着红色的液体。
老房子里的墙壁红得美丽,沉重的斧头还在滴血。
我高兴地看着小妹发抖地吃着他们的肉,然后我抠掉了她漂亮的眼睛,从苹果树下挖出了我发白的骨头,砍掉了笔直的苹果树,最后,我把他们的残骸全部埋到了冰冷的大理石下。
我建起了墓碑,周围是黑色花朵。
但明明我很想表现好自己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不讨喜的。
街上的人都很慌乱,教堂里的人都在祷告,我听见他们都在说:
死神,来了。
小卖铺的老板娘被发现死在了亮晶晶的糖果上,教堂里的老人被发现死在高大十字架上,邻居们都各自死在家里,大街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小镇被蔓延开来的死亡,被外面的人说成了死神的诅咒。
不讨喜的人,从那边回来了。
所以,
小镇上的人,都该走了。
逃不掉,活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小镇,没了。
只剩下一个个灰色的墓碑。
不讨喜的人,也死了。
只剩下一朵朵围绕着墓碑的黑色花朵。
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