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我……”闻兰话还未说完,冯程就不耐打断。他的笑容带着三分温度,眼里却是瘆人的冷,只一眼就让闻兰浑身不舒服,她却只能摇头否认。她还想解释,他已经摆手制止了她:“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不会答应。”闻兰沉默了,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这时恰有服务员端了冷盘上来,闻兰只好侧身让他上前,却在余光中捕捉到有一抹亮光闪现。直到一道尖叫声响起,冯程才回过神来,此时,保镖已经把服务生控制住了,而他手里的尖刀已然被插在闻兰后背上。“就为了去柏林,所以你不惜帮我挡刀?”他知道了!闻兰瞳孔微微放大。“但我可以告诉你,无论你是不是真心救我,我都不会让你去柏林!”闻兰面露惊恐。
  咔——
  她的食指已经被冯程掰断了。闻兰有很长一段时间恨过也感激过冯程,恨他手段太狠,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感激他能救她父亲。
  可闻兰慢慢才发现,她是最没有资格去谈爱恨的。她的父亲开车撞死了冯程的未婚妻,自己也身受重伤,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仍旧需要高昂的医疗费才能活下去。她那时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求冯程帮忙。冯程端着餐盘,眉开眼笑道:“最近要不要去柏林?”他似是随口一问,声音透着床事后的餍足和满意,全然不知他一句话让闻兰有多紧张、多期待。“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有,我给你定做了一把小提琴,你过几天去拿。”闻兰眼里似有烟花绽放,比星辰还璀璨动人,惊喜之色无法掩饰。
  冯程看着,也跟着笑了一下,眼里似有遗憾,却也一闪而过,不见痕迹。闻兰就是冯程的猎物。像此刻,他猥琐地盯着她说:“冯先生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手里的琴嘲笑着闻兰的天真不自知,闻兰站在原地,如坠地狱。
  闻兰从不怪罪她的父亲,因为他是最好的父亲。
  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的男人第一次闯了红灯,不过是想赶去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结果酿成了滔天大祸。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他满脸血泪,只一个劲地呢喃着“对不起”。
  他对不起那个被他撞到的女人,对不起苦苦等待他的女儿。 最初的痛苦已经过去,闻兰只记得最深的温暖。“贱人!当了婊子还立牌坊!闻兰瞪大了眼睛,拼了命地想挣扎逃开,可是没办法,她的手掌被摊开压在了地上。
  “不要!”一道凄厉的喊叫声似黄鹂啼血,割破了天际。
  这一天是一场噩梦,闻兰仿佛将她此生的疼痛都遭受了一遍,此生的眼泪都流干殆尽。
  老赖用力拿提琴砸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骨头被砸碎的声音清晰可闻。闻兰哭着喊着告饶着,一声又一声,声声凄厉。冯程给闻兰打电话已经是那天深夜的事了。
  等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他开口又是一贯的冷嘲热讽:“别人的床软吗?”冯程奚落她不知天高地厚,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连呼吸都是寂静的。冯程找到闻兰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她哪儿也没去,就待在自己家里。
  冯程用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闻兰正在吃饭,客厅老旧的电视机还开着,咿咿呀呀地播放着潮剧。实在是既可怜又可笑。
  可冯程笑不出来,在看到她的双手的时候。那次被闻兰挂了电话,冯程恼羞成怒,直接摔了手机。他以为她傍了更好的金主,才敢那么大胆,于是不再去打听她的消息。她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他的假仁假义,眼里是无动于衷。闻兰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我要很多钱,然后,你放我和我爸爸离开。”不说委屈,不诉苦痛,她只声色平静地给自己讨要赔偿。外人总说冯先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然而他答应闻兰的事,却从没做到过。冯程说:“你以为你一双手就能弥补你父亲犯下的罪?”
  他又翻脸了,昨天他在她家姿态放得很软,可今天他把她叫来,一身笔挺西装,一副高高在上姿态。
  对此,闻兰麻木了,无所谓了。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就要走。“除非你再帮我做一件事,事情结束后,我和你们父女俩的恩怨一笔勾销。”冯程蛊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闻兰不愿意,连冯程都要让她帮的事,她怎么敢应下?
  可冯程不会放过她,他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你的父亲还在我手里,我可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闻兰的脚步停下了。
  她不能拿她父亲的性命冒险。冯程说:“陆朝阳伤了人,我不可能让她受审入狱。我想了半天,只有你能帮她。”
  陆朝阳还年轻,还要去柏林比赛,她甚至有实力获得成功,冯程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冯程没有明说,但闻兰听明白了——冯程这是要她去当替罪羔羊。
  最初的错愕过去,闻兰喃喃道:“我不愿意,不愿意。”
  只是,对冯程来说,她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你会愿意的。”他说,“我答应你,你会很快出来,不会有什么事的,然后不会再受我牵制。这对你对我都很好,不是吗?在冯程安排下,陆朝阳积极配合警方工作,警方很快就会被引导着查到闻兰这里——
  闻兰和陆朝阳属于同行,闻兰忌妒陆朝阳的才华,又恰好双手受了重创,心理扭曲,于是买通了工作人员,在陆朝阳的食物里下毒,没想到却让她的男朋友误食。
  冯程说出她“害人”的动机时,闻兰心里越发觉得好笑,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她当初怎么会喜欢冯程呢?闻兰沉默着接受了钉在她身上的种种罪名,然后认罪伏法,没有任何言语,被剪成齐耳的短发略略遮住了脸颊,露出了大半的倔强和落寞。
  她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观众席上的冯程一眼。
  那卑微的可怜的情意,终究抵不过冯程给她的接二连三的折磨和羞辱,也暖不了监狱铁栏的冰冷。只是,闻兰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后仍是骗了她!“对了,死老头上个月被下葬了,你这个孝顺女儿怎么不去送送他?”
  闻兰闻言神色大变,她猛地站起来,却又被狱警摁下去。
  陆朝阳故作吃惊,口吻同情:“我姐夫竟然没告诉那你!死老头是自己拔掉氧气罩自杀的哦!”冯程接到消息去看闻兰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发了狂的后果还深刻地残留在她身上——陆朝阳走后,牢中的每一丝空气都让她窒息,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再无其他颜色,心里的苦痛和悲哀好像要用别的疼痛来转移。可即便她用头去撞墙,撞出了血,也抵不了心头的痛意。 闻兰眼里的亮光融成了碎片,掉出了眼眶。
  她放肆地嘶喊,却不声不响地哭泣。闻兰松开了口,冯程手上留下了一排牙印,往外渗着血,冯程却置之不理,只是承诺道:“一切都会好的。”
  再也好不了了。
  闻兰退后一步,站在了阴影里,她问:“苦难在尽头在哪里?” 睁眼的一刹那,心脏突然麻痹到四肢都泛疼的地步,瞬间,冯程想起了闻兰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不对!冯程心生不安,拿了外衣急急忙忙往外赶。
  今晚的月色很好,皎洁明亮。
  冯程送来的那把琴的琴弦沾了血,闻兰的手腕淌着血,可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苦难在尽头在哪里?她问。
  原来就在此刻啊!她想。
  【故事是偷的,可喜欢是真的】

作者ID: 13973532
2016-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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