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墙上的时钟慵懒的敲击了两下,夏安然瞥了一眼。刚好十一点,该死!又是这个时间。窗外的黑暗将白天的繁华一吞而尽,仅留下一道缺口,翻涌着那些即将糜烂的记忆。安然转了个身,倚在还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前,偶尔还能听到外面阴冷的风吹起,张牙舞爪的朝她肆意的笑了笑,她打了个趄趔,跌回自己的床上。
他还在熟睡,分外清晰的轮廓一下蛰痛了她的双眼。她看他就像在欣赏一幅画,恐怕这个凝神的动作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吧。她轻柔纤细的手指滑过他已见沧桑的脸,点了下他的眉,然后沿着鼻梁顺势而下,停在他的唇边。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此刻让安然觉得倍感心安,微微散发出的气息融化了她手指的冰凉,她将手伸开,五指放在他的唇边,感受着这仅有的温度。许是力度太大,惊醒了酣睡的他。
安然微怔,她看到男人眼里氤氲着的笑意,随即在她心里春暖花开。
“你醒了,中午应酬你喝酒太多,我叫司机把你送我这了。”安然轻声的说着,眼睛一刻不眨的打量着他,不放过他眼里流转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男人不语,顺势将她揽在怀里,默不作声。
她紧贴着他的胸脯,感受着他均匀的心跳声。“头疼吗?我去给你准备一杯醒酒茶。”说着,起身,朝客厅走去。
男人一手接过她递给的茶,一手将她揽上自己的肩膀,她凌乱的长发泻在他胸前。她看着男人轻啜了两口茶,便将它搁放在床头。他扭过头,看着一袭纯白睡裙的她,干净的面容,颀长的脖颈,还有那分外突出的锁骨,此刻美的惊心动魄。他在她好看的锁骨上落下一记吻,虽如蜻蜓点水般,但却在她的心头感受着一重一重的温暖盖过。
Part Two:
“今天公司来了一位非常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此时在公司沸沸扬扬的传开,到底是有不能说的秘密。
安然来公司的第一天,就以妖精的形象出现在每个员工的脑海中。谁都清楚地记得那天一头微黄卷发的她,穿着略带魅惑的正装,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出现在公司里。她很自然干脆的进出董事长的办公室,一时让众人怔了半天。等他们缓过神来,已是一个月后。
“安然,今天的所有应酬,你帮我安排下吧。”薛正棠对正在整理文件的夏安然说。
已是快迈进冬季的日子,街道两旁的枯枝明晃晃的矗立在那里,一年四季变更,它们参与了多少人的故事,而她夏安然,又要穿插在谁的故事中。这些日子,董事长的应酬只带着夏安然一人出行,不论在本地还是出差,不免引来众人的议论。每每迎合上同事怪异的眼神,安然总会莞尔一笑,是她习惯了这种眼神了吗?不,现实容不得她做任何选择。
“两个月的时间,她夏安然定要将薛正棠拿下。”安然在心里默想着,一时太走神,竟没听到董事长叫她,忙乱中,她重整思绪,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今日是他朋友的生日宴会,正棠点明要安然陪他去,口气中是不容抗拒的肯定。那日,安然妖艳装扮,谁让她生来只配做只妖精,今生无能为力,索性就将妖精本性发挥至极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安然轻挎上正棠的胳膊,正一脸妩媚的朝众人走来。听着众人半玩笑半认真的询问,安然只是笑笑,正棠也不做解释。那就是沉默便是事实喽!安然心里满意的思忖着。
之后,他和她,似乎真的暧昧起来。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木然无光,与她说话,不再强硬逼人。她在他的办公室不会太过拘谨,再过分他也不会责怪她,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妖精女人。那天,他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说你是个特别的女人。她双手拥着他的脖子,笑如风中颤摆的罂粟。她指着他办公桌上一张他与他老婆的合影照说,“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比她更适合你”。此时日光倾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说不清是爱还是纠缠的气氛。
五十上下的薛正棠身边时常站着位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在谁的心里也说不过去,何况是薛正棠的老婆。在薛正棠和夏安然的故事被传的满城风雨之时,他老婆早气得暴跳如雷,一阵风似的来到公司,指着夏安然便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人家老公,你害不害臊啊.....”夏安然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听着,偶尔露出狐媚般的笑意,然后很得意的冲他老婆说:“有本事你看紧你老公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留下那个老女人哭叫般的嚎骂。安然知道,在这场故事中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当然,这一切,薛正棠都清楚,但夏安然更笃定他定不会拿她怎样。
Part Three:
素雅的办公室,干净的落地窗,刺眼的光线,徘徊的人群,一切都那么妥帖的在安然眼里编排上演。而唯一让她无法触及的是母亲这二十几年来冷漠孤僻的心。任她怎样去温暖,也不见半点起色。
“妈妈,累吗?人活这一辈子,为何要让仇恨装满心腹,为何不能自己快乐的规划自己的一生。”这已是安然第几次对母亲说了,她也不记得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相同,甚至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住嘴!你别忘了你的责任,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应该懂得知恩图报,也不枉我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素梅背对着安然,冰冷的语气霎时让安然全身阴冷。
“这么多年,即使你成功,你又得到了什么,失去的永远失去了。”安然悲痛的哭着。
“你不过是我抱来的孩子,你没资格管我的事。”是,她夏安然不过是她李素梅抱来得孩子,从来到她身边,就被下了命令,跟薛正棠为敌,把薛正棠搞垮。这二十年来,她辛苦的把她养大,就是为有朝一**曾经的怨气能得消除。所以她费尽心机,步步谨慎,才有了今日能与他抗衡的权利。
漆黑的房间,宁静的角落,安然喜欢半夜九点不开灯的呆坐一会,想着这些年来任由人摆布的生活,继而想着薛正棠,不知何时她居然爱上这个男人,她苦笑,真是开玩笑。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支520,她轻吐烟卷的姿势一点都不生僻,只是连她都不清楚何时有了这个嗜好。
似乎有些时日没去上班,没见着薛正棠了,自上次妈妈硬生生的说了那些话,她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上的小丑,演他们任何一个人需要的角色,然后没有任何赞扬的再被遗弃到一角。她习惯了,命里由不得自己,她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气呛的她眼角直泛泪,胸口一阵阵的起伏。此刻,就算是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吧。她突然想到了死,这个敏感的词,一下由她内心而生,穿梭在她的大脑每个细胞中,正在颠颠撞撞的寻找着答案。
Part Four:
大早上,安然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她不厌其烦的接了电话。一边是素梅低声的哭泣,让安然一下觉得事情不妙,再三询问之后才知,李素梅公司被查抄,具体情况不详,挂了电话,安然无力的挪了挪身子。这些年,为了实行素梅的报复,她确实下了狠心,投资了不少,为的就是可以与他争锋相对的抗衡。而此刻,她的心血全毁了。
安然忙起身,给薛正棠打电话,她知道,是他,是薛正棠毁了母亲的基业,她要打电话问他这是为什么。房间里发出阴冷的笑声,安然内心在啜泣,她不愿看到的一切终于来了。
电话一头一直是盲音,安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即使他告诉她是他找人查抄的公司,她又能如何?即使他真的喜欢上她,这一切的事实就能改变吗?她抓着脑袋拼命地摇晃,似要将某些记忆发泄掉,它们本不该注入她的体内,扰她心惊,可是一切都晚了,那张精致的容颜此刻被她抓的凌乱不堪,内心迸发出被撕裂般的声音。
之后的很多天,一切平静如常,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当安然再次见到素梅的时候,面色苍白,瘦骨如柴。目光涣散的盯着安然。
“为什么要爱上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我最恨的人,为什么?”素梅举起的手落在半空中,她没有打下去,安然那张魅惑的脸,含恨的眼神让她绝望了。
安然紧紧咬着嘴唇,有清晰的牙印浮现,直至淌出鲜红的血,她才感觉到咸涩的味道。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爱上他,只是不想他被算计在母亲的计划中,可万万不曾想到,被算计的人,却是她和母亲。安然心凉了,送走母亲时,母亲恶狠狠地眼神至今还在,她说:“你给我走开,越远越好,别再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
Part Five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瞥见床头那杯茶,似乎被他搁置了很久。果然是人走茶凉,曾经温暖的小家,曾经深夜里两个游走的灵魂,此刻孤单的只剩下她一个人。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可恶,竟然是阴天,呵,离开也不来个好天气。安然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打了车,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就像素梅说的,越远越好。她的失败不是安然造成的,但却成了安然一辈子放不下的牵绊。心,开始流浪,就不要带着任何思绪,何苦让自己过的如此吃力。她给了自己一个好看的笑,笑的风轻云淡。

后来薛正棠多方打听,终于得知李素梅的地址,他想再见安然吧,他也许有很多话没有给安然一个解释,而如今,对安然而言,都无足轻重了。可放在他心里,终不能安生。

那是个偏远的地方,似乎可以跟荒芜扯上关系,老旧的房子,碧绿的爬山虎窜满了房子,将其遮盖的严严实实。他抬头,突然发现眼睛里碧绿的爬山虎此刻像噬血的罂粟,大片猩红在他眼里开得极致。他阖上了眼睛,又快夏天了,她会见他吗?

他敲了下门,女人有气无力的掩开了门,沧桑的面孔那样陌生,他怔住,在她记忆中,李素梅不该如此,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女人冷笑了声,“多拜你所赐。”要不是当年薛正棠抛下了她和肚中四个月大的孩子,要不是在那个黄沙漫天,狂风怒吼的午后她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空荡荡的,要不是那封他写给她的绝笔书信,要她忘记他,她怎会恨他到如此地步。更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步步惊心策划的一切,原来那么轻易的就被他摧毁。

“安然呢?”薛正棠盯着素梅问。

“安然?她本来就是我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孩子,当年我有能力把她抱回来,今天我就可以再次让她离开。”她仰天大笑了一声,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会想到会是这样。这些天来,他爱上那个如妖精般的女人,为什么会把她折磨的如此不堪。他眼里充斥着怒意,心里却冷得发抖。

 

“当年就是因为夏安然一双凌厉的眼神,一张魅惑的脸,我才将她抱走。一步步把她培养成我要的样子,这一切都那么顺利,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爱上你,真是作孽!”她边说边流泪,空气中凝聚着死一样的沉寂。

这些年,谁都在为别人演绎故事扮演配角,却忽略了自己其实也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

 

作者ID: 6322399
201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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