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又过去七天。周五下午,老师换了课,宝茹便去赴子鸣的约。
  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子鸣问。
  宝茹浅笑,说:他是兄,我是妹。
  子鸣沉默,然后说:如果真的缺钱,我可以帮你。
  宝茹摇头,说:不缺。
  子鸣抿了抿嘴,说:很多人说你家一夜暴富,与他无关吗?
  宝茹不做声,不知道该怎样圆自己的谎,局促不安地拨弄自己的手指。
  我是怕你受伤。子鸣深情地说,人家是有太太的人。
  宝茹突然觉得讽刺,自己便是人家的太太,却这样纵容他去爱梁盈盈。他看她的眼神,这样痴迷和恍惚。他本就是她的,而自己不过是个不光彩的第三者。因此,日前她特地逃课去见梁盈盈。
  在咖啡厅里,两个人各叫一杯蓝山和一杯清咖。宝茹不停地搅拌咖啡,然后说:明年五月,我真的会离开。希望你不要误会。有的时候,我们必须作秀。
  梁盈盈只是不停地抽烟,说:我等了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十年可以等?我怕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宝茹说:我和他还没有领证,也没有同床。我们不过是成全两个母亲而已。给他一年的时间!等了10年,不在乎多等一年。我看得出他很爱你。
你真的甘愿放了他?梁盈盈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宝茹嗤笑: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眼里,该有不同的价值,是吗?
  梁盈盈笑,说:难道堂堂一个吴克杰,在你眼里竟然一纹不值?
  宝茹看她,然后说:是,一纹不值!
  宝茹至今不知道这样做对或不对,但是她知道吴克杰不会爱上林宝茹。不如轻松放手,也是林宝茹自己的优雅。可是,眼前的黄子鸣怎知她这段迷糊的关系和感情?

宝茹说:随我吧,子鸣。一年后,大家都会明白的。
  子鸣无奈,只说:一定要好好的。
  子鸣说完,骑机车疾驰而走。宝茹一个人默默地走,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克杰。思念,像虫豸啃噬宝茹的心。宝茹自知:喜欢克杰,已是不争的事实;放下克杰,也是不可违抗的事实。她只能在仅剩的时间里,默默地去爱他。
  走回家,克杰正在花园里修剪盆栽。见她回来,也只是淡淡一笑,只说:回来了?
  宝茹说“恩”,独自上楼。放好了东西,换了衣服,下楼来见老太太。扶老太太到院子里逛逛,说说老太太感兴趣的事。克杰会跟过来,听两个女人聊些无关紧要的话。两个女人发现克杰跟着,老太太便拍拍宝茹的手,说“要是可界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绝不轻饶他!”克杰便叫屈“哪有这样出卖儿子的?”宝茹只是笑,说“他对我很好”。老太太感慨“现在像你这样懂事的女孩子,真是不多见了!总是护着克杰!”宝茹受赞,更加害羞。
  克杰也只是笑,远远望着宝茹。这个女孩子已不再是数月前见到的小小的青涩的女孩。此刻,她容光焕发,虽然还是娇弱,但是举止已经媚态百生。尤其漆黑如墨的眼珠,机灵地闪着,该是个怎样聪慧而明理的女孩子?宠而不娇,媚而不妖,青而不涩……克杰望得有些痴,但还是收住眼神,上前也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将二人的手搁在一起,说:这才像一家人!
  入夜,两人再进房。克杰要去开灯,宝茹说:刺眼,不要开。克杰默默地坐到沙发上。
  终于两人还是要面对,面对酒醉后那一夜的放纵。
  克杰启口,说:宝茹,那一夜,酒醉……
  宝茹劫话,说:我知道。所以,已经忘记。
她只是害怕,害怕他捅破这一层纸。她的眼睛会告诉他:她的心碎了又碎。她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怎么做。不需要你负责。女人,也是有需要的。所以,责任是相互的。克杰。我不需要你负责,因为我不会对你负责。
  和衣躺下,他不知道她哭了一次又一次。而她不知道他其实想说:宝茹,那一夜,若真是酒醉。这几日我不会这样对你日思夜想。宝茹,那一天,我亲耳听见你说‘是,一纹不值’,也亲耳听到今夜你说“我已忘记”。
  他这样一个32岁的男人,怎么会跪在一个20岁的女人面前,乞求她的爱,更何况他还有10年的爱情责任。因此,她这样说,他倒只会苦笑。然后躺在沙发上,透过黑暗看帐幔里这个小小的女孩子。
  第二日醒来,克杰走,留一张纸条在枕边。他去澳洲出差了。时间未定。
  她常常一个人对着阳台,握着电话,可是一个月过去,而他却没有一个信息给她。在他心里,或许根本就没有她。
  在她心里,那迷糊的夜,没有记忆的细节。可是,他在她的身体里,那种感觉依然存在。她抱着双膝流泪,第二日依然要微笑。这便是林宝茹的生活,没有人见过她流泪。她是那么冷漠、骄傲、不可侵犯。她有找子鸣陪自己,身的空荡有人可以驱走,心的空荡却无人可以替代。
  不料,某日老太太叫了宝茹进房,先是给她一张银行卡。接着,便问:昨天,送你回来的男孩是谁?
  宝茹低头,说:是同学。
  老太太的脸沉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宝茹,我们吴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宝茹百口莫辩,只说:我一直记得的。
  你是懂事的孩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然后说:要是你愿意,自己开车去学校也可以,再或者让司机接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宝茹点头,说:我只是还没有习惯吴家少奶奶这个身份。
  吴家少奶奶?宝茹讽刺地笑自己。从来自己都不是,也不可以习惯自己是。做惯了克杰的太太,叫我怎么再去做别人的太太?
  自此,宝茹远远地避开了黄子鸣,越加显得孤零零。孤零零的时候,最最想念的不过是那个男人。于是,宝茹只有约了同学去逛街,打发无聊的时光。只是,如何都不曾料到,会在大街上,看到梁盈盈以及她身边的男人——吴克杰。
  那不是你哥么?同学问。
  宝茹倒吸一口凉气,说:那是他和他女朋友。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同学夸赞。
宝茹苦笑,想来也是。自己站在他身边,怎么都不会像夫妻。于是,拉转同学扭身走。不久,接到克杰的电话:“宝茹,晚七点在嘉年华8号包厢见。”只一句话便挂。
  她揿下关机键,放进包里,不予理睬,只与她身边的同学去买小饰品,去拍大头贴,去做所有这个年龄女孩子该做的。
  直到玩得尽兴,两个人搭车回学校。刚到宿舍门口,却见克杰的车。他怒气冲冲地从车上下来,疾步上前,然后两只大手死死地钳住她的肩,恨不得捏碎了她。宝茹惶恐地望他。
  你上哪里去了?电话也关机?我们在嘉年华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样贪玩?不来也不告诉我一声,知道要向家里人有个交代。他低声吼叫。空荡的宿舍楼里全是他的声音。
  宝茹不争辩,是无力争辩。她推开他,然后一个人上楼。
  克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说?你从澳洲回来,电话都没有一个,先去见她。我不怪你。可是为什么给我的电话,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甚至连听我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既然你这样不想听我说话,那么我闭上我的嘴,片言不留。宝茹倔强地走,不回头。
  林宝茹!克杰叫嚷:林宝茹!
  “嘭”一声,只听见她们寝室的铁门狠狠地被关上。克杰扯开领带,燃上一支烟,狼狈地吸。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相聚,也不是宝茹料想得到的。
宝茹端一张椅子,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她开始有些恨这个男人,留给她无尽的思念,然后是致命地打击。她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爱上这个男人。那么多年,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让她这样痛。他好象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不对!不对!是上帝借给她的礼物,总有一天会要回去。因此,她不可以迷恋。因为失去的那一刻,她怕自己会疯掉,可是谁懂她的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上来,径直走向她,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寝室外面走。宝茹恨自己不能挣脱,然后大声对他说“放开我”!她就这样被他塞进了车里,然后绝尘而去。
  车子开到哪里,连克杰自己也不知道。在城郊昏暗的路灯下,停住。克杰看身边这个泪水涟涟的女人,突然心疼。所有的火气烟消云散。他试图擦拭她的眼泪,可是她别过脸不让。
  克杰双手握住方向盘,深深地叹气,说:对不起。
  宝茹不做声,他究竟为什么而道歉,这样不明不白的歉意,她不要。
  克杰转脸望她,欲言又止。
  宝茹终于启口,说:不用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没有瓜葛。
  克杰紧紧蹙眉,打开窗,再抽一支烟,说:回家吧。我买了许多东西回来给你。
  宝茹见他心里难过,心不免软了许多。她想她只是想在他面前任性一回。仅此而已!她说:送我回学校。
  克杰无奈,只好说:妈那边,不好交代。
  是你的妈妈,不是我的。宝茹说。
克杰苦笑,急踩油门,径直开回家里。宝茹说:你这个老男人,只会欺负我!
  克杰听到“老男人”三个字,撇嘴得意一笑,到家向老太太解释一番,二人回房。
  一沙发的礼盒,什么东西都买了。首饰、衣服、化妆品、巧克力……克杰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什么都买了些。
  宝茹说:那你怎么不打个电话问我?
  克杰却说: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
  宝茹沉默。他对她,实在太少的主动。他害怕自己的主动,会害了三个人。因此,小心翼翼。他越害怕与她的亲近,就越靠近梁盈盈。此次回国,不过是想念她了。于是,他更怕梁盈盈说他爱上了林宝茹,说他辜负她十年的情。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十年,多么珍贵。因此,他宁可负宝茹,尽管他真的很想抱着她。
  宝茹去梳洗,克杰打开电视,一个对着节目看。
  宝茹湿漉漉地出来,克杰不自觉地望她,直直的,傻傻的。克杰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了吧。
  宝茹坐定,克杰拿电吹风,娴熟地做着,俨然一个老手。这淡淡的头发的香,沐浴的香,让他情难自禁。他撩她的发,轻轻地抚摩她的耳垂,然后垂头亲吻。
  宝茹一惊,推开他。漆黑的眸子,透着阴冷的恐惧。克杰低头,吸了吸鼻子,丢了电吹风,走进浴室
  ……
  宝茹上床,才发现帐幔已经被人拿了。只好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让也不好,不让也不好。只有坐在那里,用被子护着自己。
  克杰出来,也坐在沙发上。电视剧的主人公吟吟低语,填补彼此的空白。
  克杰说: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你能对我说些别的吗?宝茹问。
  他上前,深情地望她,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嘴唇贴近她的耳,然后轻轻说:我想你……
  宝茹闭眼,她身体里他的感觉突然燃烧起来。谁叫她爱他!谁叫她想他!刚才所有的抗争,都那么无力。只被他这一句软语,便全部崩溃。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与他深长地缠绵……
  
  第二日醒来,宝茹走了。看着枕边熟睡的他,她不禁睛湿,只可惜这个男人从来不属于自己。
  回学校上课,宝茹精神恍惚。浑浑噩噩地过完一天,她拿电话打给老太太,说:妈妈身体不适,这几个月一直住娘家了。
  老太太建议:请个保姆吧?
  宝茹拒绝,说:妈妈一个人,我陪着她会好些。
  以孝心为由,无人可拒绝。
  
娘家一住,就是两个月。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好象没有理由可以再住妈妈家。克杰来接她,见到宝茹,看她瘦了一圈,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他伸手,摸她的脸颊,她低头偏脸,从他身边走过,上车。
  他启车,带她去“lips”吃饭。
  两个人对面对坐着,小心翼翼地切割牛排。彼此都不说话。她一抬眼,看见他的眼,温暖的眼神,她便眼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说:圣诞节的时候,你都没空见我。所以,礼物……一直都没有给你。
  明晃晃的烛光,温情脉脉的脸。她有一点醉,伸手。他帮她戴上,戴中指嫌小,戴无名指嫌大。他有些急,抬头抱歉地看她。她惨淡地一笑,把戒指捏在手中,说:收的是心意。
  她低头切牛排,眼泪滴下来。她想:始终这戒指戴不上。始终,他不属于我!
  他有些颓丧,继续默默地吃。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吃完饭,两个人并肩走在马路上。第一次,他这样陪着她闲逛。他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坚毅的脸。在他身边,那么安然。她很确定这样的感觉,是爱情。她很确定再接下去的半年里,她会全身心地去爱他。只是,她知道这样的投入,会让她痛不欲生。他,于她的情,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他也会回头看这个娇小的单纯的女孩子。那么多年来,他一直只和梁盈盈恋爱。当然是因为爱情。或者,还有他是不敢确定任何一个女人,对他的靠近,究竟是为什么。盈盈对他的情,他明白。若是为钱,不知道多少有钱人家的公子,为讨她欢心,一掷千金。可是,那么多年来她一直留在他身边。尽管她身边男人不断,但是他知道她不过是女人的虚荣与炫耀。所以,他告诉自己:这辈子,最最不负的女人便是梁盈盈。

  而眼前的这个孩子,又算什么?明明是因为利益而入住他家。她可以安母亲的心,而他可以给她们钱财。就这样简单的交易!他却在她的世界里迷失。如果说第一夜,是因为彼此酒醉;那么第二夜呢?彼此清醒,彼此怀念。她在身边,牵她的手,好象这辈子他就不想再飞,好象就想停下来,永远永远地呵护她。
  记得当年找生辰匹配的女孩子时,要了解女孩子的身世。他看她的资料:4岁丧父,18岁那年考得全市第三,没有去重点大学读,选择普通学校,是因为学校免了她所有的费用。而且她要留下照顾尿毒症的母亲。他看相片里的她,眼眸清澈明晰,嘴角冷漠坚毅。于是,他选择她。
  老太太不同意,说:身世过于悲惨,脸上无肉,本是无福之人。
  他说:就当行善事。
  老太太转念一想,这样需要钱的女孩子才好打发。于是同意。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一次见她,他就心疼。他想:我该是要好好地照顾她的,像一个哥哥。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好好地照顾她,反而连她的心也伤了!


他深深地叹息。
  宝茹,问:怎么了?
  他,说:我在想:你,是不是上帝派来给我的天使?
  宝茹嫣然一笑,脸上光彩无限,娇嗔地低头。
  他又说:这个天使,突然降临,会不会有一天不翼而飞?
  宝茹抬头,茫然地望他。他垂头,在她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吻,手里的手,握得更紧!
  他,又说:天使飞走,一定是为着更美好的未来。是不是?
  他朝她笑,却一脸地凄苦。她舔唇间他留下的痕迹,竟然这样苦涩!
  
  漫长的寒假,宝茹都待在家里,陪老太太晒太阳、购物、聊天,再或者陪克杰出席一些宴会。两个人都是亲密亮相,也是亲密退幕。沙发上的被子,被宝茹收起来。她已经习惯躺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睡。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她,不管她在他心里有多重,她只是不想浪费这仅剩下的四个月。
  他大部分的夜,都是在家里陪他度过的。偶时,会彻夜不归。她便彻夜地流泪。有一日,他早晨回来。脖子上的吻痕,清晰明了。她不做声,躺在被窝里,默默地看着他。克杰见她,通红的双眼,上前紧紧地抱她。
  他说:对不起。
  她说:我是不是太过贪心,这样与你日日夜夜,却不给她一夜?
  他搂她更紧,用脸紧紧地贴着的脸。眼泪突然流下来。很久,没有一个女人这样为他伤心!叫他怎么不心疼?
  她见他哭,眼泪更是肆无忌惮。他吻她的眼睛,心里暗下决定:从此,不再夜不归宿。多晚,都要回家!
  他不知道她在他心里种下一根丝,一端是她,一端是他。只要她心一颤,他便会心痛。他更是忘了自己俨然已是林宝茹的夫君。
  
  美好的生活,过起来,总是短暂。一晃眼,已经农历5月。宝茹会盯着日历,看了一遍又一遍,5月一结束。她便要离开他。不然,梁盈盈怎么办?
  农历5月30,梁盈盈从国外旅行数月回来,找的第一个人便是林宝茹。
  两个人还是去咖啡厅。林宝茹还是要清咖,梁盈盈要蓝山。宝茹还是不停地搅拌咖啡,盈盈还是不停地抽烟。
  梁盈盈说:有些事情,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宝茹,说:恩。
  这整件事情,不过都在吴老太太的策划之中。你,不过是吴家利用来避掉这个灾难5月的工具。过了这个今天,一切相安无事的话,你便可以消失于吴家了。梁盈盈笑着,说。

 

宝茹看着她,眼神迷茫。
  梁盈盈继续笑,说:吴家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让你留在吴家一辈子。懂了吗?
  宝茹,只问:那么,克杰呢?他知道吗?
  傻瓜,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怎么进行?梁盈盈继续打上一支烟,自在地吞吐烟雾。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我?宝茹不相信。
  因为,你让我痛过。我要双倍地奉还!梁盈盈鄙夷地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暗红的本子,递给她。是结婚证书,照片上的一个是吴克杰,一个是梁盈盈。时间是去年的11月。她说:去澳洲,不过是我们的蜜月旅行。当然,老太太是不知道的。
  宝茹突然惨淡地笑,说:这样卑鄙的男人,还是留给卑鄙的女人享受吧。
  宝茹拿包,从容地走出咖啡厅。走到门口,便忍不住眼湿。她打电话给黄子鸣。
  10分钟后,黄子鸣到。跨上他的机车,她说:带我走吧,到任何地方。
  车未开,克杰的电话便打来。一直响,一直响。
  她到底还是接起。
  他说:你来我办公室,好吗?
  她不做声,咬住嘴唇。
  他继续说:我突然很想你。这几日,一天比一天更想你!
  她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即便他真的骗了她,她也无法怪他。
  子鸣送她到克杰的楼下,一直看着她。
  她对子鸣说:子鸣,克杰其实……是我的先生。
  子鸣诧异,那日在lips的事件历历在目。想问什么。
  她摇头,说:子鸣,我是爱他的。
  子鸣替她抹去眼泪,说:我明白爱一个人的痛。
  她第一次捏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吻,然后放手,转身,上楼去。


见到克杰,宝茹已经整理好脸上的妆。她还是微笑,然后上前,与他轻轻拥抱。他在她的额前,柔柔地吻。他握住她的手,往无名指上套上一枚戒指。
  这一次,不大不小,真正好!克杰笑,举着宝茹的手看。
  宝茹努力不哭,可是还是眼湿。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爱她。可是,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爱,她要不起。
  宝茹说:今天,我会从现在陪你,一直到明天天亮。
  他伸手拥住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她把脸靠在他的胸膛,这奢侈的胸膛,很快就不属于自己。多么希望回到那时候,可以早一点知道自己会爱上他。那么可以拥有更多甜蜜的回忆。可是,希望止于绝望。
  克杰看她泣不成声,一遍一遍地抚摩她的发。他知道他不需要开口,她会自己离开。可是离分开的期限越近,他就越觉得胸口发闷。四个月前,安排盈盈出国旅行,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两头为难。他不想自己辜负一个女人10年的情,可是他更见不得一个女孩子通红的眼睛。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个小女孩子,而且爱得那样心痛和刻骨。如果只是交易,钱便可以解决一切。可是偏偏是两段情。但是最后他还是会选择梁盈盈。一个女人最美好的10年过去,幸福的资本那么微薄。而宝茹还年轻,年轻不怕受伤。她还可以重头再来,而梁盈盈不可以!于是,他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被自己舍弃的女孩,沉沉地叹息……
  夜,两个人回家。老太太已经吩咐人做了一桌子的菜,是为这平安的五月庆祝,还是为林宝茹饯行。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对于林宝茹,老太太怎么会看不出来克杰对她的钟情。只可惜,经历重难以后,这些风月对饱经风霜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怎么样的情,都会淡去。当年儿子对梁盈盈也是信誓旦旦。于今,一样移情另爱。两个女孩,若要来老太太选。她自然最好两个都要。林宝茹,小家碧玉,像克杰的妾,事事听家里的安排,谦卑恭敬;梁盈盈,大家闺秀,是克杰的妻,在外张罗,交际如花,风姿卓越。只可惜,人不能太过贪心。老太太只有负林宝茹,因为这是一开始的安排。
  老太太有些感慨,说:宝茹,你是个好孩子。
  宝茹,只是笑,说:天下或者有不孝的孩子,却鲜有不疼孩子的父母。做子女的,该为父母着想。

 老太太,说:我知道当初我是没看错人的。妈妈敬你一杯。
  宝茹说:为了两个妈妈……干杯!
  克杰只是沉默,默默地吃。
  宝茹喝得有些多,喝完了便回房倒在床上,对着克杰笑笑哭哭。其实,她不过假醉。她只想放纵一回。醒着,该怎样面对他?醒着该说怎么样的话,不如醉了,疯疯傻傻,倒是痛快。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脸上。她起身,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摇晃。
  她痴痴地说:克杰,我们生许多孩子,好么?
  克杰紧紧地抱他,点头说好。
  她离身,看着他,眼眸明亮清晰。她问:克杰,你是爱我的么?
  克杰看着楚楚动人的她,狠狠地点头,说:会一直一直爱。
  那一刻,她真的想流泪,可是她还是笑,用手指在他的胸膛划下“林宝茹”三个字,说:偶尔要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在你的心里住过那么多日子。
  克杰亲吻她的手,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宝茹怔怔地看他,说:一辈子的记忆是负担。偶尔就好!偶尔的记忆,才温暖。
  克杰低头,眼湿。抬头,才见宝茹泪流满面。
  克杰俯首亲吻宝茹……
宝茹走的时候,是凌晨4点。夜色蒙蒙,克杰还在睡梦中。睡梦中,不停地叫唤“宝茹,宝茹”。宝茹回头看他和这住了一年的房间,轻轻地掩上门,悄悄地离开……
  早晨,克杰起来,便开始满城地找她,疯狂地打电话。可是,都是徒劳,都是枉然。她已走,离开这座城,丢弃了她的学业,丢弃了她的朋友,丢弃了她们陌生的家,和她的妈妈,一起不知去向。
  在空旷地广场上,克杰望着周围一切与他无关的人,突然眼湿。人去,原来不止楼空!他这才知道:原来,没有她,一切都成了空。
  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枚戒指,和她留给他的纸条:你,是我向上帝借来的爱情,终究是要还给他的。多少爱,多少恨,都留给时间去洗涤。珍重……

作者ID: 5177675
2012-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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