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根灯管,走夜路的人羡慕我可以随时随地的散发光芒,独自一人也能够驱散黑暗。我却渴望像他们一样身边有人陪伴,黑夜我不惧怕,我怕的是孤单。可我只是一根孤零零的白板灯管,又旧又长,二十年来风吹雨打,早已把我磨得不成样,成了灯管中的畸形变种,遭遇凄凉。

没有人和我做朋友,我成了被嫌弃的对象,一起工作的电灯泡说我太亮,抢了他们的风光,人们的眼光只聚焦在我的身上,吸血鬼喜好阴暗,白天基本不露面,晚上靠近我的身旁又会被灼伤,他只好和我告别,躺回棺材里取暖。长颈鹿视力不好,适应不了强光,虽然他脖子长长,和我交流起来很方便,但他也只能在一边静静的站着,不敢看我,不然我会刺得他眼睛疼。最悲剧的是飞蛾,他们成群结队的过来,想和我一比高下,谁知刚跟我一照面,就往我身上撞,结果不是重伤就是躺地板。

当大地被浑浊的一片黑色包围时,连我的同伴也都休息了,我还是亮着的。街上的行人匆忙的赶着路,的士,小轿车合着某种爵士乐曲的旋律呼啸而过,冬日深夜的寒风一吹,人们走的更急,车子跑的更快,我睁着眼睛,他们的影子在我的眼里重叠,分离,重叠,分离,幻化成各种光怪陆离的形状,飘到天上,飘进我眼里。干涩的眼里混进了异物,我觉得难受,眼泪快要流出来了,体温却不听使唤,瞬间将还在眼眶里的眼泪蒸发掉了。

我讨厌这样自私的自己,仿佛为了炫耀自己般似的整天亮着光,即使在艳阳高照的白天,我也毫不退让。他们称赞我,说我精力旺盛,热爱工作,尽忠尽职。其实我在他们心里完全就是一个喜欢表现自我,骄傲自大我的家伙。我很痛苦,我也想休息,我也会感到疲倦,但我无法停歇,一旦我不再发亮,包围我的将是黑暗,我会变得暗淡无光,,迎接我的只有死亡。

死亡并不可怕,但我不知道何时才能从他手中解放。我本不想像杞人一样庸人自扰,无奈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越是有光亮的地方我越感到一阵寒意来袭,那些晃来晃去的影子如同蚂蚁一样死咬着我不放,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就在我的血肉要被侵蚀的那刻,一只萤火虫飞到了我的面前。

她和其他的萤火虫不一样,她没有发光,灰色的身体忽上忽下,她小心的在我身边飞着,似乎想靠近,却又在顾虑着什么一样。当好奇的我想问她时,她嗤啦一声飞走了,消失在黑暗中。失落的我感到愧疚,觉得是自己那刺目的光芒伤害到了她,才使她离去。没想到第二天她又来了,喜出望外的我想向她道歉,她却再次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很懊恼,心情变得异常暴躁,平时非常稳定发出的光亮也变得一闪一闪,断断续续。

第三天,她来了,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第四天,她来了,我告诉了她我的故事。

第五天,她来了,我放开了我的矜持。

第六天,她来了,我笑的像个花痴。

第七天,他来了,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天使。

上帝用了七天创造世界,我想用七天了解她的一切。

第八天,她却没有再来。

冬去春来,我一直都在等待。

原来品尝过快乐的滋味后再回到孤独是一种阴霾。七天里,她已经不知不觉间驯服了我,每天我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她分享,我的过往对她也毫不隐瞒,虽然她不说话,但我知道她在认真听我讲,我感到自己被重视,我很开心,当她突然离开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很不习惯独自一个人。我才了解到自己每天发光发亮,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她恰好就是我的渴望,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悄无声息的离开,我的世界掀起的却不止一番波浪。夜里的灯管很孤独,没有人理睬,没有人仰视,呆呆的挂在墙壁上,人来人往,影子也彷徨。

十年过去了,以前和我一同工作的电灯泡碎了。

三十年过去了,我被移到新的地下通道。

六十年过去了,我的两端早已变得焦黑枯黄,中间的肚子也极其暗淡。

噢,老去的样子真的难看。

今天晚上我将被置换,接替是我一个叫做感应灯的家伙。他比我亮,照射出的光芒可以照亮整个球场,连我都不敢直视他那威严的目光,精神恍惚的我一路上跌跌撞撞,平常皎洁的月光现在变得让我难堪,我不再发亮,黑漆漆的我像污水一样肮脏。人们将我取下来放进工具箱,眼睛瞎了的我仿佛看见一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挥舞着翅膀对我说,

“我现在终于可以发光了,我可以和那些飞蛾一样不顾一切的冲向你的身旁,我不会再因自卑而不敢靠近你,你的光亮给予了我力量,使我可以自由的翱翔,我不再惧怕黑暗,接下来的日子请让我带给你温暖,你,永不孤单。”

一根不会发光的灯管,也可以做别人的太阳。

祝天下所有白炽灯管都有一位美丽的萤火虫姑娘做你的新娘。

作者ID: 6997938
2012-12-04
鲜花: 0
鸡蛋: 0
返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