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林荫道很安静,偶尔风起,花落一地,碎成一地忧伤。
月落在发髻上的光线,影影绰绰,不过于风情,也不至于冷清到苍白与寡淡;微光弱弱地透过繁茂的树林,晕染开一片雾气,如水。
顾一在这张长椅上坐了很久,记忆里有个声音在背后喊她,回身,却只有影子像寂寞一样冗长。
近日有些倦怠的气息,顾一在高高的书堆后偷闲望向窗外的蓝天,天很高云很淡偶尔有蝴蝶飞过。此刻是午睡时间,一半的同学用手枕着头睡,头发被汗水浸得渍渍的。偶尔一两个男生睡醒来望望全班,脸上还有手肘撑出的红印。还有一部分,则抓紧笔杆奋笔疾书。顾一顿了顿,想起已经过了多少个时日,突然她觉得有点累了,好想趴下去。
她又梦见那个场景了,她闭着双眼向后倒退,她不知道后退的路是不是有危险,有点仓皇。好在后来有个声音轻轻地说:“一一,不要怕,后面很安全,我守着你呢。”她突然觉得好安心,说不出来的信任。梦醒之后她竟发现自己眼角湿了,她落泪,那个声音,竟然似曾相识。
接踵而至的模拟考试很快冲淡了一切。那段日子全班都疯了,你根本无法仗着你的稚嫩、你的年轻、你的张狂去生活。所有人都必须开始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那么洋溢的校园生活即将结束,那些原本以为离自己很远的东西已经在你面前,你无法拒绝,只有面对。
你要想好,你将来是想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还是渐渐让生活将你的意志磨灭。你想不想就这样一辈子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羁绊一生。那样赤裸裸的选择就这样摆在眼前,不得不抉择,不得不,勇敢面对。
顾一很讶异自己一瞬间的感悟。所谓成长,不过是学会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而成熟,则是那些不想做的事,渐渐成了习惯。
高考结束后,看着熟悉的面孔她突然落泪。大家都默不作声,顾一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听他们道别,然后离开。等到教室里寂静空无一人,她才缓缓收拾自己的东西。此刻,班主任已经候在门外。她并不意外,似乎班主任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谈话。
他们坐下,数杯酒之后,班主任脸上有微微红晕,酒气微醺。他缓缓开口:那天,我看到你给潘离的千纸鹤,只是,我擅做主张将那张回给你的纸条没收了。顾一怔了怔。
顾一想起那个月亮很白的晚上。她下了很大决心,小心翼翼折好平生第一个千纸鹤。在上面写了一句话,然后,扔给了后面的潘离。那个晚上,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然后后来,潘离转学,除了顾一,没人知道原因。
潘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班主任说他在另外一所学校,并且已经被保送进一所知名大学。
从那天起,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考上那所大学。想来,也有一年了。
话到此,顾一轻轻问道:“纸上写的是什么?”班主任拿出一只微微发黄的纸鹤和一张纸条。
“我想和你考进同一所大学,你希望吗?”
“恩。”
一个字,看得她落泪,过往的那些记忆,像彼时的花雨一样纷纷扬扬,却未曾有过眼泪般的潸然。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潜力的孩子,我之所以那样,是不想影响你们的学业。”
顾一浅浅一笑,眼眸里有一丝落寞。
让人意外的是,录取名单里并没有潘离的名字。电话里,班主任沉默了许久,说到:“潘离并没有被保送,离开时嘱咐我这样跟你说,你知道的,他只是想让你安心考上大学。”
顾一平静地问:“那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乡下支教,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阳光很灿烂,漫山遍野的花开得绚丽。简陋的房子里传来朗朗书声。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有一位女孩,一身清丽,笑容盈盈。
她的身旁,是一个行李箱。
“你相不相信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你,那时天很蓝风很大,阳光很烫的夏季,我赶着牛在树下吃草,嘴里哼着贝多芬的圆舞曲,你穿着白色碎花裙,赤脚踩在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