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这样的时刻,突然在某一瞬间极其想念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对方,对方可能正在忙,可能处于低落中,淡淡说句现在有事,稍后打给你就挂了。当对方隔了一些时间再打给你的时候,你心里那瞬间的激动和情感却突然消失殆尽,只剩下疏远的寒暄客套。
而如果那一刻对方及时回应了,两人相谈甚欢忆往昔峥嵘岁月泪流满面,一份不经意可能就重新拾回了一份友谊或者错过的感情。
然而这一切,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错过了那一刻,就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人世间的很多感情,也是如此。
“什么叫多余?多余就是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心凉以后你的殷勤...” ——李碧华
这是个颇为伤感的故事。
大谷是我留日时候的第三任室友,美术专业,热血白痴,高大威猛却自认没有女人缘。可事实上他女人缘很好。
大谷很有才华,我看过他的很多作品,绝对是一流水准,有时候去他房间看他一脸苦大仇深地细心雕琢自己画作,慢慢呈现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绚丽世界的过程,真心觉得认真有才华的男人确有魅力。
有个长得日系的短发御姐经常来找大谷,名字中有个萤,就叫她萤姐吧。萤姐总是很酷,常是一身黑夹克,霸气朋克风装扮,在国内的时候还玩过地下乐队。两人很有话题,特别合拍,有时候看他们笑得白痴一样都不明白笑点在哪...经常看到两个人一起蹲在榻榻米上喝着啤酒抽着烟,一起看着重口味恐怖片一边吐槽扯淡,不时异口同声地仰天大笑。笑得比恐怖片惊悚多了...甚至有时候回到宿舍,两个人已经做了一桌菜喝着清酒一脸醉意地招呼我,恍惚间我还以为我闯进人家里了...我以为他们迟早是一对的,但是大谷却一直都说把她当兄弟。我就知道,这事不会好了...因为两人都是在读语言学校,大谷想考东京的艺术大学,萤姐想去的是京都,大谷跟我说,有些事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还是不要开始的好。我不置可否,一声叹息。
后来萤姐考上了京都的学校,临行前一天晚上举行了送别会,结束后大谷送她回去,喝高了的萤姐拉着大谷的衣领问她,说:“你来不来京都找我!?”大谷只能弱弱道,“我去京都玩的时候一定会找你的...”“玩你大爷啊,我要跟我一起去!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男人伐!好吧,你不说,那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你给个痛快吧!”大谷平时挺man一人,这时候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扶着萤姐说:“你醉了,你醉了...我现在答应你容易,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啊...”
送到萤姐家后,萤姐只是止不住的一边哭一边在榻榻米上打滚耍无赖,大谷只能无奈地陪伴安慰,直到萤姐主动抱住了他,世界安静了,那晚大谷没有回来...
那之后大谷变得特别沉默,每次回到住处都看到他面无表情地作画写论文,一个月不到功夫,已经做出了一册很有质量的画集,画家真是怪物....也会不时问我一些申请学校的事,他告诉我,他决定了,要去京都。
我很高兴,问他告诉萤姐了没,他笑笑说:“没,想给她一个惊喜,我想明白了,这么合拍的女人,也许以后一辈子都难遇见了。错过了,可惜。”我有点担心,那你要告诉她啊,你当初那么不给面子拒绝了她,凭什么觉得她还会等你呢?大谷乐观地笑笑:“是我的,总是我的,逃不掉,抢不走。”看着他畅想明天明亮发光的脑补眼神,我就觉得这事不会好了...
三个月后,大谷申请到了京都精华大学,一所以美术动漫专业出名的私立大学,很不错。出发前一夜在居酒屋,大谷不无煽情地跟我说了一句俗到爆的话:“都说人这一生,至少要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全齐活了!哈哈...”然后拿出一本小册子打开给我看,是动漫化的萤姐,很有味道很漂亮。
我衷心祝福道:“祝你成功...”
之后的故事是这样的,到了京都后的大谷,给萤姐打电话,一路聊着一路前往萤姐的学校,大谷有萤姐的住址,径直到了对方楼下坐在楼梯口一边抽烟一边想着怎么给对方惊喜。这时楼下走上去一个年轻男人,一会儿,大谷在电话中听到有男人叫萤的声音,萤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大谷,我朋友来叫我了,我先挂了哦,改天再聊!”大谷突然呆住了,苦笑道:“不会是男朋友吧...?”对方半晌不语,男声的声音更明显:“萤,萤,开门啊?”“嗯.....”
当男人搂着萤姐的肩膀笑嘻嘻地下楼时,躲在不远处角落的大谷脑海里已经空空荡荡,仿佛被棒球直线击中一般嗡嗡作响...
他坐在萤学校操场的长椅上,看着学校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的学生们,想着如果当初坚定地给她一个承诺,是否两人现在已经牵着手漫步校园?而如今,除了手中的烟蒂,只有京都秋叶萧瑟的寒风相随...这落寞的感觉,真适合做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的MV...
当大谷苦笑着告诉我生活太狗血,女人真善变的时候我火了,我沉声告诉他:“她没有义务等你,她给过你一次机会,你自己没珍惜,不是每个人都是至尊宝,说一次爱你一万年就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你有种,就把她追回来,如果你想放弃,那就彻底走远,她离开的那天你没有出现,你就在她生命中消失了,生活没有那么多此志不渝,何况人欠你啊?”大谷叹着气,喃喃着,“哎,是我自己没珍惜...”
那之后不久我就回国了,今年五一出差去京都找了大谷喝酒,他现在每天忙于学业,生活很充实,说起萤姐的事,他笑着说:“如今已经放下了,好久不联系了,即使来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个人,一下子变得找不到话说尴尬的沉默...”
我忽然觉得人活得累,活得充满遗憾与悔恨,往往总是错在把错误的希望寄托在以后,总以为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去补偿当下的错失而渴望,而明明很多东西,你当下就可以把握。
尤其是感情,炽烈的感情本来就像一阵火一般铺面而来,可你怕了,你一闪再闪,一灭再灭,直到火灭了,空留灰烬,你觉得凉了冷了空虚寂寞了,这时候对着一片灰烬再想点燃又有何用?